我的摄像超人

那是脸书还没问世的时候, 也是大家手上还是那台Nokia350的时候, 他买了台昂贵的摄像机, 天天抬着它, 无时无刻把我生活里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 那时的我还没学会沟通,只知道眼前这个被我唤着爸爸的人儿, 成天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十分逗趣。当然, 那时候没有记忆卡, 数码相机里所收纳的相片,都需要到相片行去, 取出胶带才能洗成一张张的回忆。但他仍然是那离我家十里远的相片行的常客, 而且每次捧着相片回家都配上最灿烂的笑容。久而久之, 我有了各式各样的相册, 从小笔记到大字典的厚度。

后来, 我有了弟弟妹妹。爸爸也案例做了同样的事。 只是那时候有了记忆卡, 方便很多。 那时我六岁, 是开始记忆的年纪, 天天跟着爸爸拍照, 从弟妹的睡样,到他们的生日,所有萌样都被收录下来。有时还为抢相机闹翻天, 让妈妈莞而一笑。

曾经, 这些记忆让叛逆期的我, 心里的秤失了衡。我们两开始不怎么说话, 不是因为讨厌妒忌, 而是开始找不到话题聊天, 所以换弟妹成了他戏闹的对象, 而那台相机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收入了橱里。

过后, 我们开始吵架。他不喜欢我的自作聪明和高傲; 我不喜欢他的霸道又不讲道理 。不久, 因为书橱的书日益增加, 那些相册也随着相机一起被挤进柜子里, 慢慢累积尘埃。

后来, 我出国参加交换学生活动。接着, 离开家里出外上学院。频频的出外, 让我开始想念家的温暖。幸亏的是, 我们都有手机了。每次致电回家都会和妈妈聊上半个小时, 天翻地覆什么都聊。但, 只要是爸爸接电话, 我俩都会尴尬地沉默片刻, 然后再叫妈妈接手。其实, 我也想想小时候一样, 再和他没大没小地闹着。

直到那天晚上, 我因为乡愁,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拿起电话。 接电话的是爸爸, 妈妈刚好在忙。 听到我哏咽, 他先是慌张, 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堆听不懂的大道理, 怪怪的词句还是把我都笑了。其实, 我一直都知道他不善于表达。 而那晚, 他仍然用他的玩笑盖过肉麻的话, 但我终于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重量。平衡了的秤, 俩人聊一个晚上的卡通和电影。

过后, 假期回家的某天。我打开他的柜子, 惊讶地发现, 里头全是我在外头拍了,用whatsapp分享给他看的照片。问他的时候, 他简单地回答说是用来练习自己洗照片的功夫, 然后别过头继续看他的钢铁人。

或许是基因的遗传, 我没有马上扑上去抱住他, 对他说声谢谢或是我爱你。我到厨房里, 泡了他最爱的kopi peng, 捧到客厅的桌上, 示意要他一起喝。他喝了一口, 推了推鼻梁上霧了的眼镜, 视线还是对着银幕。 我也举起了杯子, 嘴角微扬。这老爸, 怎么都忘了, 侧着脸, 就算让眼镜起霧，仍然可以看得到他眼角的激动。